No.17 千束阳光幼儿园

 

 

获得了安徒生博物馆的授权后，约翰教授又帮我联系了奥尔堡千束阳光幼儿园，我在那里当了近一个月实习教师，期间，也参观了几所其他幼儿园。

千束阳光幼儿园的名字来自园长Jette Sommer。就像是绝大多数丹麦幼儿园一样，这个幼儿园朴实干净，建筑面积不大，但室外活动场地却很大。

因为靠近奥尔堡大学的缘故，这个只有25个小朋友的幼儿园里却有着10种不同的母语背景，其中两位东方面孔的小女孩，一个来自中国，一个来自越南。园里有四位老师，三位丹麦人分别是Jette女士、Jesper先生、Tina女士以及一位来自中东的老师Kholoud女士，不时还有一些幼儿师范专业的学生来这里实习。

我用文字记录了千束阳光幼儿园孩子们一天大体的生活场景（部分夏季里的照片由Jette提供，由此可对幼儿园多一些了解）：

1、上学

冬日里一个冷冷清清的早晨，7点钟了，天还没有亮，就有家长把孩子送进了学校，也有家长在9点多种才把孩子送到幼儿园里。家住附近四五岁的孩子，有一些是自己走路来的。

2、做游戏

九点钟，孩子们穿上了不同式样的衣服，打扮起来，准备参加戏剧表演，其实，这种戏剧表演就是在老师的引导下做游戏。持续的时间大约一个小时。

表演内容，因季节和丹麦民俗假日而异。我实习的那段时间，刚好是圣诞前夕，内容就体现出了圣诞场景。孩子们并没有事先排练表演内容，也没有固定的台词需要记忆。学生们只是跟着老师的歌声，猜想着剧情的发展，并做出相应的动作。剧情不复杂，却真实生动。年纪较大的孩子，担当主要角色，年纪小的孩子，当当配角，在演出过程中，这些懵懵懂懂的孩子们却也十分投入。

那几天的演出过程中，总有小朋友主动拉起我的手，带我参与其中。模仿他们的动作与歌声，笨拙的我却也有了稚子般的美妙感觉。

Jette带领孩子们进入了音乐境界里，他们一起唱歌、跳舞、演奏乐器。她似乎并不在意教会孩子什么，也不纠正孩子们唱错的地方。但我发现，在玩的过程中，她在设法给孩子创造各种表现自己的机会，并提升他们的自信心。

3、孩子们自由活动

自由活动时间大约一个小时左右。

一天，在自由活动时间，有两个孩子闹起了矛盾，一个孩子伤心地流起了眼泪。

好几分钟之后，Jette发现我在关注这两个闹矛盾的孩子。她不询问原因，也不批评任何一方，只是把那个掉眼泪的孩子在怀里搂了搂，就松了手。

不一会儿，两个孩子又在一起打打闹闹笑语连天了。在Jette眼里，儿童之间的那点小矛盾，没有什么对错之分。如果老师太较真，那就是老师太傻了。

我心想，如果成人也具有孩子这样简单的思维，那世界上不就少了许多矛盾。和谐的世界是简单的，幸福的人生又何不是这样？

遗憾的是，孩子们可以做到的事情，成人们往往就难以做到了！

4、Jette老师教育细语

在孩子们玩的时候，Jette坐在旁边轻松自如地打起了毛衣，并和我聊了起来。

Jette说，尊重孩子的不同兴趣，是丹麦最重要的一条教育理念，我们不会用某一条标准去衡量并要求所有的儿童。在丹麦幼儿园里，老师不会随便表扬某一个孩子的优点，也不会随意去批评某一个孩子的“缺点”。　

 

此图片是我在另外一家Baek幼儿园考察时拍摄的男老师课间打毛衣的场景

Jette说，在大的幼教原则框架下，每天给孩子的生活中添入什么样的内容，老师有很大的自由选择权，在丹麦当幼儿园老师，我们没有累的感觉。

Jette说，带孩子要像呼吸那样，有收有放，他们才能健康成长。戏剧表演，听童话故事，是收纳的部分，这可以培养孩子的注意力、语言表达能力以及遵守规则的意识。做游戏是孩子们释放自己的时候，他们游戏时，我们尽可能不要去打搅孩子，也不要去干涉他们做的事情。

Jette说，孩子真正的爱好和长处在哪里，我们不知道，我们不是算命先生，也很难知道。但不着急，慢慢地，孩子们就找到了自己的兴趣所在，并有了自己的能力。

Jette说，我们丹麦人追求简单快乐的Hygee生活，不担心输在起跑线上。虽然丹麦的幼儿教育节奏慢，但丹麦儿童教育各阶段都有明确的重点：幼儿时期，老师培养孩子的独立生活能力，比如自己穿衣服、系鞋带，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年纪稍大，就培养他们的环境适应力和社群交往能力。丹麦老师鼓励孩子敢于在人群中表达自己的想法，并学会倾听别人的意见，在这个过程中孩子们提升了社会交往能力，同时也变得自信又自觉。

 

 

从以上照片中，我们可以看到老师和孩子们一起在清洁墙壁，制作糕点，孩子们干的很认真。而且，在游戏的时候，往往是大孩子带小孩子，大孩子学会了如何关心、照顾小孩子，大孩子的能力提升了，有了一种责任心，而年幼的孩子也体会着大孩子的处事方式，对大孩子也有了感情，从小就培养了他们的合作精神。在这样家庭般的生活环境里，孩子们相互照顾，也省了老师许多心。

Jette说，我们重视保护孩子们的探究欲，探究欲是一种天生的能力，不是老师们培养出来的。比如当孩子问“为什么”时，直接告诉答案，就等于抑制了他们的探究欲，如果与他们一道研究问题，引导他们想出种种解决问题办法，这就保护了他们的探究欲，也培养了他们解决问题的能力。

Jette说，丹麦人还有一个重要的教育理念：天赋成才，教育成人。许多学生的天赋高于我们这些老师的，人生路上，是天赋和机遇让他们获得了更大的成就，而不是我们。我们只是在他成长的过程中，给予了一些基本的帮助。没有毁掉孩子天赋的老师就是好老师。

Jette说，教师的言行举止已经给孩子传递了许多信息，越小的孩子模仿能力越强。我们幼儿园老师对小朋友都很和气友善，没有粗声大气的现象，也绝对不轻易批评孩子。友善是最简单也是最基本的做人之道，如果我们表现不好，就会影响孩子未来的性格，也影响他们的人生幸福。

Jette说，一个幼儿园的好坏，最重要的在于园长的办学理念，以及是否有一批优秀老师，而不在于幼儿园的豪华程度。她这家幼儿园最大的开销是老师的工资。

5、听故事

孩子们活动累了，Jette老师又开始给他们讲故事，时间大约半个小时。和中国孩子们听故事时认真地听而不发问有所不同的是，丹麦孩子不时地就故事内容进行提问，问题是多种多样，稀奇古怪。

6、孩子们吃的真多

听完故事，吃饭的时间到了，孩子们有秩序地坐在长条桌子旁边，按照老师叫的名字，一个接一个很有秩序地走到老师跟前拿走老师分给他们的午餐。

我发现孩子们手里拿的是瓷盘子。我问Jette为何不换成打不碎的铁盘子？Jette告诉我，孩子们知道瓷盘子容易打碎，所以，他们都很小心地拿着它走到老师跟前来打饭，这可以培养孩子的注意力和责任心。 

有一天中午，我吃了一小碗米饭，就不想吃了。但让我吃惊的是，不管是两岁的孩子，还是五岁的孩子，最少都吃了两小碗米饭，还有几个孩子，居然吃了三小碗米饭。这让我看到了大运动量带给孩子的好处。

丹麦的自来水达到了引用标准，所以丹麦人不喝开水，都直接饮用自来水。午餐中，一个大一些的孩子，爬上一个椅子，去自来水管接了一大杯自来水，给自己的小杯子里倒了一杯水，其他小朋友也用这个大杯子给自己添水。吃完饭后，我看到孩子们依次地把盘子送到洗碗台上。

我还注意到了这样一个细节，虽然幼儿园的马桶已经用了小号的了，但由于混龄的缘故，还有一些两三岁的孩子难以坐到马桶上，于是，老师就放了一个小凳子，那些小孩子们自己踩着凳子就上了马桶，他们并不需要老师特别帮忙。

按照国内的标准，恐怕这个千束阳光幼儿园的设施是不达标的。但是，因为Jette园长良好的教育理念和实践，有许多孩子想报名这个幼儿园都没有了名额。我问Jette，这个园为何不扩大呢？我还给她设想，如果找到了资金，我们就合作办一个300人规模的幼儿园。300这个数字吓到了Jette。她说，如果有人投资，她只想办一个50人规模的幼儿园，太大了，对孩子的关照就不够了，而且，丹麦人一般不愿意把孩子送到百人以上规模的大园里去。

丹麦幼儿园里的老师们总是让“孩子们自己跳起来摘果子”，只要孩子能做的，他们都让孩子自己去做。丹麦孩子们的独立性普遍都很强，一个个很有主见的样子。

丹麦人认为：对一个孩子最大的关照就是不过度关照。这么做一是对孩子的信任与尊重，二是给孩子留出了自己动脑动手去解决问题的空间。

在千束阳光幼儿园里，我看到了一个活灵活现的生活能力生成的过程！

7、自由天地间，释放生命活力

游戏童年是最好的人生打开方式，丹麦孩子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做游戏。

 

此图是欧登塞的孩子们在表演安徒生童话剧

丹麦政府规定：幼儿园里不许教孩子数学语文舞蹈书法音乐或者任何知识，但也绝不能打压孩子在某一方面的兴趣特长。丹麦幼儿园都是零课程，这里的孩子没有作业，没有考试，快乐成长就是唯一的标准。丹麦幼儿园里的老师不叫teacher，而是叫paedagog，paedagog没有教师的含义，却有着教练的含义，他的作用是指导孩子们以身体发育为主要目的游戏活动。

Jette说孩子们的身体是一个容器，只有这个容器结实了，以后才能存储更多的知识。至于以后他们是否愿意学习，或者能学到什么程度，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天才不是逼迫出来的。

吃完午饭，三岁以上的孩子不午睡，换上脏兮兮的室外活动服就到大自然里尽情地玩耍去了。而三岁以下的孩子，只要气温在零下十度之上，都会换上厚厚的棉衣在室外没有暖气的风雨棚里午睡。丹麦人认为呼吸新鲜空气有利于孩子健康。

Jette说，你看那些动物们，它们在游戏的过程中学会猎食，学会与同伴交往。你就把孩子就当成可爱的小动物好了，任由他们去游戏，在游戏中犯了错误不是坏事，比如，摔倒了，或者把小朋友弄哭了，试错是孩子游戏时非常重要的权利，因为只有尝试犯错了，才能够理解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能够从错误中找到正确的方法。

一天，我随同亚斯伯老师和孩子们到外面的小树林里去玩，亚斯伯的做法证明了Jette的说法的正确性。当孩子们在奔跑打闹的时候，他只是在旁边不时地观察一下，并没有特别紧张的感觉。我问道：难道你就不怕孩子们摔倒，把手磕破皮？

他笑笑从口袋里拿出了创可贴。

我还想再多问一句：难道就不怕孩子家长兴师问罪？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没有问出来。我知道素养很高的丹麦家长们会认为孩子受点伤是他们成长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人生体验，他们不会怪罪老师的。另外，孩子受伤，一切医疗费用由政府支付。丹麦人明白，如果孩子丧失了户外锻炼的机会，丧失了人生发展的能力，那才是最大的损失。

 

此照片是奥尔堡大学幼儿园孩子在玩泥巴

丹麦孩子像泥猴一般，玩出了体育，他们有了一副强健的身体；玩出了艺术，他们热爱生活了；玩出了人际交往的能力，有了许多朋友；玩出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情感，成了自然之“友”；他们也玩出了一个幸福人生的美好阶段。丹麦幼教，润物细无声。

丹麦幼儿园里很难见到孩子们背着手，端坐在课堂里学习各种知识的场景。丹麦人认为，剥夺了孩子运动就是剥夺成长。千束阳光幼儿园里没有给孩子们准备的各种书本。体育运动所带来的重要收获不仅是锻炼了身体，而且完美了人性。

 

此图是在Baek幼儿园我和孩子们的游戏场景

8、下午茶

每天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玩累了的孩子们就会进入一个生有火炉的风雨棚里，坐成一圈开始吃披萨和苹果。一天，有两个小孩子吃着吃着就睡着了，亚斯伯老师就把他抱到室内去睡觉了。

丹麦幼儿园不教孩子英语，大多数孩子也不会英语，我的问题和随机采访，都是由老师们替我做的翻译。

一个丹麦小朋友告诉我，他去过中国，他还记得北京灰蒙蒙的天，和那堵长长的墙。我问其他小朋友，还有人出过国吗，结果有许多小朋友都举起了小手。

在暑假里，当中国小朋友在少年宫里学习百般技能的时候，许多丹麦小朋友却轻松地周游世界，开阔眼界。这不仅仅是因为丹麦人的钱包鼓鼓，更重要的是丹麦人朴实的教育理念所致。

我问一个小朋友，放学回家后要做点什么？

他说回家后要做家庭作业：协助哥哥洗碗，负责给家里的狗和猫喂食，打扫卫生等。家庭责任感已经悄然地进入了他的意识里。这似乎比会背几首诗重要多了。

9、爱的感觉

一个下午，我带着几个小朋友去湖边玩耍，几只野鸭游到了孩子们身边，孩子们没有带食物，于是用手摸摸野鸭，有两只天鹅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孩子群里，天鹅用脖颈蹭蹭孩子们的腿，有几位小朋友抱着天鹅的脑袋亲亲，似乎是自家的宠物一般。

我想起了在1999年我带着几个中国人到海边溜达，看见路边有几只天鹅，我们中间的一个人兴奋地说到：我们抓一只天鹅到海边烧烤去吧！

也许，那只天鹅从他的肢体语言中猜出了中国的那个成语，于是，就不屑一顾地扭头走了。

10、放学了，孩子们依依不舍地回家了

今晚这一觉，他们一定会呼呼地睡的很香。

明早醒来，他们又会迫不及待地来幼儿园上学了。

哦，不，他们不是来上学，只是想来幼儿园和小朋友们一起来做尚未完成的游戏！ 

 

这张照片是我与Jette 园长和幼儿园家长委员会代表合影

我发现，大多数丹麦幼儿园虽然简朴，却接近大自然。

小时候，我没有上过城里娃们幼儿园的那种遗憾瞬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