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孩子受伤了，家长会对老师说：“这是我孩子不小心发生的。”——丹麦安徒生国际幼儿师范学院访学日记（4）

　　2018年3月14日 星期三 阴

 

　　今天上午给我们上课的是北菲茵学院的创办人，他是一位日本学者，名叫千叶忠夫。他说他将结合自己在丹麦生活的经历和感受，谈谈他眼中的丹麦。

 

　　千叶忠夫先说：“我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告诉我，说中国人能够造山，给我讲了愚公移山的故事。我觉得不可能。几十年过去了，现在中国已经是第二大经济体，‘大山’造成了，这座山就是经济的奇迹。我非常尊重大家。中国和日本过去有些矛盾，我没经历那个时代，社会发展已经有了变化，我们需要接受新的事物，这对日本对中国都很重要。”

 

　　千叶忠夫第一次到丹麦是1967年，他来到丹麦读完了大学，便爱上了丹麦，决定以后来这里生活。但第二次来丹麦却异常困难，不但旅途艰辛，而且刚到丹麦举目无亲，没吃没住没工作。他首先要养活自己，于是，他在农场找了一份工作，养了100多头猪，就像幼儿园看孩子。就这样一步步在丹麦扎下了根，有了自己的事业，创办了北菲茵学院。

 

　　千叶忠夫讲课的核心观点是，丹麦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国家，而这幸福源于民主。在他看来，从外面看日本很民主，其实它的投票率只有53%；看起来人与人都是平等的，但日本比较偏重男性。而在丹麦，民主不仅仅体现在选举投票，更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在学校，教师和学生可以自由交流，你甚至不知道谁是老师谁是学生。他说：“丹麦人创造了自己的幸福！”靠什么创造幸福，就是民主、平等、自由。

 

　　他说，丹麦的孩子在学龄前很自由，什么不用学，初中以下是义务教育，很少考试。丹麦只有一半的中学毕业生升入高等学校，另一半读职业学校。之所以有一半的学生上大学，不是因为他们“考不上”，不是的，在丹麦是没有高考的。这上大学的一半人，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是根据学生的兴趣；另一部分人上职业技术学校，也是因为兴趣。

 

　　千叶忠夫强调说：“中日韩三国的学生上大学是为了文凭，日本高中毕业生上大学的比率是98%，丹麦才一半，可日本人没有丹麦人幸福。丹麦的孩子高中毕业就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而不是非考大学不可。丹麦上大学是免费的，上大学的人却不多。日本98%的人上大学，但能力并不强。我不是说高考不对，而是说要根据每个人的情况自己去选择。日本许多家长认为，孩子要上大学，本科、硕士、博士，才是好学生。在中国是不是这样的情况呢？日本上大学的人很多，但是不是有必要呢？”

 

　　这就涉及到一个根本的价值观。北师大张燕教授插话说：“在中国，人们普遍的观念是上大学才是有出息的，读职业学校就不光彩，只有去扫垃圾。”

 

　　千叶忠夫说，在丹麦没有这种观念，人与人之间都是平等的，这种平等意识深入人心，并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他在丹麦，可以建立家庭托儿所，收五个孩子，国家还给经费补贴。这有点出乎我的想象，因为这在中国是不允许的。

 

　　他又给我们谈到，丹麦的幼儿园特别注重孩子生存能力的训练与培养。他说：“只有在用刀的过程中才知道刀是危险的。”意思是应该放手让孩子去尝试，去探索，去体验。他说，幼儿园应该学生存能力，而不是计算啊，识字啊！在日本的幼儿园是不许种树爬树的，但在丹麦则是鼓励的。如果孩子受伤了，家长会对老师说：“这是我孩子不小心发生的。”

 

　　听到这里，我大吃一惊，这在中国是不可思议的，因为中国最缺乏的是彼此的信任。千叶忠夫给我们讲了一件他亲身经历的事：“我曾经在丹麦幼儿园工作，有一次一个孩子不小心腿摔断了，家长却安慰我说，这是孩子不小心，和你没关系，你别担心！”

 

　　在丹麦的小学，语文、数学、英语、地理、生物……都要学习，但有的不测试，没有“通过”和“不通过”之说。“因为测试结果和学生无关，和老师有关，因为测试只是供教师发现问题的，根据测试中暴露的教学问题而改进教学。”他说。

 

　　说到PISA测试，他说：“日本都比丹麦排位靠前，但为什么日本的幸福指数不如丹麦高？因为我们一直强迫孩子学，而学得好不一定幸福。”

 

　　丹麦的平等表现在很多方面。比如男女平等，丹麦的部长中，有40%是女性。丹麦的男子也要带孩子和做饭。大家觉得这很平常。

 

　　他给我们列了一个数据表，是丹麦税金的用途：行政管理费12%，警察防御费4%，教育费13%，保健医疗16%，文化、环境等4%，国民年金、休养、教育援助、住宅援助等44%，企业促进、运输、通讯7%。他说，税收用于政府管理机构运行的，只有12%，大部分税金都用于民生。

 

　　丹麦许多免费享受，比如给老年人提供免费公寓，都很宽敞，有两室一厅，也有三室一厅，设备齐全。卫生间里面的设备为老人考虑特别周到细心。

 

　　他还给我们介绍，丹麦人的平均工资有一半上税。注意，是“平均工资”，也就是说，高收入的人可能交的税占工资的70%，低收入的人可能交税就比较少。另外，商店买东西得交25%的消费税税。丹麦的高福利，都来自税收。

 

　　每一年丹麦都有慈善周，搞各种募捐慈善活动，社会各界纷纷捐款，支持慈善。有一年，一周之内就收到78868425克朗（七千多将近八千万，丹麦的的100.04克朗相当于中国的100元人民币），捐款者有五百万人，要知道丹麦全国人口才五百多万，也就是说，几乎全国的人都捐了。乐于慈善，这就是丹麦人从小接受教育的结果。实际上，丹麦贫富差距不大，穷人很少，所以这些捐款所得在丹麦用不完，于是这笔钱便用来支援世界各地的贫穷者。

 

　　他谈了对丹麦“幸福”的理解：“在丹麦，幸福来自社会福利，而社会福利又源于民主主义的国家，即主权在民，国家是属于每一个国民的，这个国家的理念则是自由、平等、博爱。注意，这里的‘博爱’不是一般人认为的爱别人，而是互相关爱，彼此共生，是一种你我相融的连带关系。而这种博爱一直贯穿于丹麦从小到大教育的全过程。”

 

　　听到这里，我非常感动！

 

　　他对“平等”做了解释：“在日本也讲平等，但这个平等是均衡的，实际上是平均；而丹麦的平等意味着互助性的平等，根据需要而予以帮助，差别化对待，对一些特别需要帮助的人倾斜更多的爱和关怀。这种看起来‘不平等’，但恰恰是真正的平等。”

 

　　最后，他总结道：“丹麦，从摇篮到墓地都是福利。这个国家粮食自给自足，男女差别很小，女性就业率高，女性政治参与率高，贪腐世界最低，能源可持续再生，服务性的社会（志愿者很少，人人都为别人服务）……丹麦，是真正的民主主义国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