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薇：丹麦教育之旅（四）——一场“幻想之旅”背后的教育深意
摘要: “幻想之旅”更像是一场发现之旅和疗愈之旅，帮助孩子们自我发现，自我创造、自我疗愈。
终于有机会走进传说中的丹麦幼儿园。我们来到的是丹麦克雷蒙私立幼儿园，这里的幼儿园园长是位男士，大约四五十岁，是四个孩子的爸爸。园长看上去温和、优雅，衣着休闲，气质淡定。他身材很棒，一看就是喜欢锻炼的人。我注意到一个细节：他双耳戴着黑色的耳钉，显得很时尚、帅气，但在幼儿园的场景中，又有些孩子气。
安幼项目的郭斌老师和丹麦克雷蒙私立幼儿园园长（右）共同为我们介绍丹麦的幼儿教育体系
带我们“幻想之旅”的课程专家丽莎老师和ED老师早早地来到幼儿园等候，这里是安幼学员定点学习的地方。为了这次的体验课程，两位老师必须提前做很多工作：首先要获得董事会、教师、家长的同意，然后再采取自愿报名的方式让孩子参与展示活动。丹麦人对孩子的隐私非常看重，未经许可，即使再萌的“洋娃娃”也不可以拍照和肢体接触。所以，随行安幼老师郭斌告诉我们，在丹麦邀请孩子演戏或者上镜，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我们观摩了“幻想之旅”的游戏活动。这是克雷蒙幼儿园的特色活动。主要的方式是：由教师提出开放性的问题，孩子们通过回答问题来创造自己的故事。“幻想之旅”活动的目的，不是做一个完美无瑕的演出，而是引导孩子们根据自己的决定，找到心仪的角色，并让角色之间发生链接，进入某种拟合的群体，产生出一个互动的、奇妙的戏剧故事场景。
“幻想之旅”给孩子们足够的幻想空间，并享受故事带来的无限可能性。在此过程中，培养孩子的想象力、解决问题和冲突的能力、社交技能、团队合作能力。
当然，最后的结果一定是“happy end”。活动没有任何排练，教师不进行任何暗示，只需要负责提问、观察、搭建、平衡、协调，是孩子们的跟随者。
活动的组织者是一位年长的教师，她低调地坐在角落里，有9个小朋友参与了活动。我记住了9个可爱的孩子，但是完全想不起来教师的模样。和我看过的很多公开活动不一样，在这里，教师把自己藏得很深，孩子们是唯一的主角。
“你今天想当什么呢？”
“我想当公主”
……
一个栗色头发的小女生首先挑选了角色。教师依次问下去，另外两个女生想当美人鱼，其他的男孩子们想当刺猬、鼹鼠、大小豹子、狗、雪人。
然后教师问孩子们想住在哪里？想干什么？
两个“美人鱼”开始在地垫上模仿美人鱼的样子。接着教师依次问孩子们同样的问题？孩子们模仿着自己扮演的小动物，迅速地找到一个角落。“刺猬”因为和“鼹鼠”都住在地底下，所以两个男孩子挤到了一起。“小狗”不停地吐舌头，“大小豹子”在教室里穿梭，并发出豹子的声音……但是，想当“公主”的女生说自己不开心，她躲在角落里，不愿意参加活动。
考验教师的时刻到了，对于团队中，情绪低落、不愿意参与活动的孩子，该怎么办？
丹麦的老师通常会允许孩子们充分表达情绪：高兴、兴奋、沮丧、失落……都是被认同和理解的。例如在活动中，丽莎设计了“安慰鱼”。而在克雷蒙幼儿园，有一只可爱的“安慰熊”，就是来安慰那些需要时间处理情绪的孩子们。我想：这个被诸多孩子拥抱过的“安慰熊”，一定积攒着许多安慰的能量。
（幼儿园里的“安慰熊”，只能留在幼儿园，不可以带回家）
教师把问题抛给孩子们：“公主这么不开心，你们有什么好主意吗？”
“小狗”跑过去问候“公主”;“鼹鼠”说可以给她一些饮料……受到伙伴关注的“公主”决定不当公主，当一条美人鱼。
“但是怎么才能把‘公主’变成’美人鱼’呢？”教师接着追问。
”我们有一种神奇的项链和珠宝，如果公主戴上她，她就可以变成美人鱼了。”两个出主意的女生尝试着去邀请不开心的“公主”，但是“公主”还是继续藏在角落里。
“也许公主还是没有想好是不是真正想变成美人鱼。什么时候想好了就什么时候变吧。”接着老师温柔地说，“但是，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奇迹发生了，从开始一直情绪低落的“公主”，第一时间跑到老师身边，坐在了老师的腿上……
活动的高潮，教师问“雪人”：“你今天计划做什么？”
扮演“雪人”的孩子决定开一个大大的PARTY。一听到PARTY这个词，所有的孩子都兴奋起来。
教师接着追问：“因为什么事情要开PARTY呢？”
“雪人”说：“因为要过生日！”
扮演“雪人”的孩子开始假装给所有的小朋友发放邀请函。不管是开PARTY，还是发邀请函，“幻想之旅”的活动一直将儿童的幻想世界与现实世界有机地交融着。
提到PARTY，我必须插入一部分，来谈谈对丹麦人生活的感受。在丹麦，很多机构15：30就下班了，再加上假期实在太多了，丹麦人把很多时间都交给了家庭、社区和一些特色俱乐部。他们花大量的时间陪伴家人和孩子的成长，因此把生活的仪式感和设计感发挥得淋漓尽致。所以，即使是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对PARTY这件事也是非常亲近和熟悉的。
在丹麦的两个星期里，我们经历了很多聚会：周四周五的定期晨会舞蹈、餐厅即兴的生日PARTY、欢迎新生烧烤PARTY、欢送老生PARTY、烧烤篝火晚会和彻夜长谈、选举日的全民城市跑……各种生活、各种玩，各种聚会、各种文化活动应接不暇。安幼的郭斌老师告诉我们：丹麦孩子们的暑期有6周假期，为了庆祝暑假，很多丹麦中小学的课程就是集体去乐高、趣伏里乐园、海边、森林等等，庆祝学期结束。家长委员会也会准备温馨小礼物送给老师、家长、学生、以及学生的兄弟姐妹们，还要一起BBQ烧烤。
6月24日前后（每年的夏至或当周周六），孩子们还将和家人们一起过仲夏节（Midsummer Festival）。这是北欧国家的传统节日，篝火晚会是仲夏节的重要活动。按古老传统，篝火要由新婚夫妇点燃。人们身穿民族服装进行各种传统民间手工艺表演，并点燃熊熊篝火，载歌载舞欢度仲夏之夜。
8月份，著名的安徒生文化节也将在丹麦拉开序幕……
（篝火和音乐是仲夏节中最重要的内容，这一天也是一年中日照最长的夜晚 图片由安幼的郭斌老师提供）
这些丰富多彩的活动，丹麦人都是以家庭为单位参加。对于他们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让孩子们融入人群、融入家庭、融入社区、融入社会，特别是找准身份认同和文化定位的内容。所以PARTY这件事对孩子们来说既稀疏平常，又意义非凡。
在孩子们以及我们用不同语言唱出的《生日歌》后，“幻想之旅”以快乐的方式结尾。
（和“幻想之旅”的8个小朋友合影，左一是幼儿园老师，猜猜少了哪一个孩子？为什么少了呢？）
整个近半个小时的活动过程中，孩子们有的活跃兴奋，有的情绪低迷，但是教师完全接纳与包容。照相的时候，“公主”选择不参与合影，没有任何人强迫她。
我惊奇地发现，“幻想之旅”更像是一场发现之旅和疗愈之旅，帮助孩子们自我发现，自我创造、自我疗愈。用几个关键词可以凝练“幻想之旅”活动的设计特色--
不预设：“幻想之旅”不对故事内容和故事走向进行任何的预设。可以使用但也可以不使用演出服装、道具等具象的物品。重要的是能够给孩子们留出足够的想象空间，呈现故事和故事带来的任何可能性，而不是被现有的故事框架锁定。
低控制：教师在“幻想之旅”中很少引导。主要通过开放式问题启发孩子们（问题以“为什么”“怎么”“是什么”“谁”来开头）。孩子们自己来会决定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老师只是在必要的情境下，根据孩子们的建议，给予引导。还有就是决定“幻想之旅”的时长要持续多久，以及如何确保故事以“快乐”结束。
非指令：非指令不仅仅在“幻想之旅”的活动中，而是体现在整个丹麦的教育中。当孩子出现了问题，教师的任务是帮助孩子们找到问题背后的原因，而不是去指责孩子们。
不管活动如何设计，丹麦幼儿园、中小学的很多活动都将目标指向了两个核心要素：自我发展与身份认同；关系链接与社会性发展。这两个目标如同两个巨大的锚，牢牢地锚定着所有丹麦人的思想，让他们形成了相对统一的儿童观与教育观。
有趣的事情发生了。观摩完“幻想之旅”活动后，丹麦克雷蒙私立幼儿园的帅园长正在为我们介绍幼儿园的情况，刚才那位郁闷的栗色头发“公主”溜达着出来了。她抱着园长的大腿，低声地告诉他一些事情。
园长开始站着，然后担心孩子看不到自己的眼睛，就蹲了下来，他们小声地交谈，我们也安静地等待。然后园长抱起小姑娘离开了会议现场，郭老师摊开手，幽默地说：“没办法，在丹麦幼儿园，孩子是第一重要的，如果不是为了接待你们，园长身上一定“挂”着好几个孩子呢！”
（朴素的建筑、朴素的思想，丹麦的幼儿园一点儿也不“高大上”）
离开幼儿园时，我们发现了一个特别惊喜的细节：在教室的窗台上，居然放着一张我们这些参观者前一天的塑封合影照片。丽莎教师告诉我们：这是她们去快洗的照片，一早就送到幼儿园来了。他们必须和孩子们讲清楚，今天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要干什么？
对孩子的尊重，全在细节之中！
附彩蛋：丹麦教育中的儿童观
We view each child as unique with their own feelings and opinions.
我们认为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独特的感受和意见。
Any child must be involved and have influence in their own situation
任何儿童都必须参与并对自己的处境产生影响。
The child is creative, research-oriented and competent and must have challenges, so it has a goal to work toward.
孩子富有创造力，注重研究，有能力，必须有挑战，所以他们有一个朝着努力的目标。
Only in relations to other, a child can develop and learn.
只有在与他人的关系中，孩子才能发展和学习。
We think the parents are the child's key adults and therefore primarily responsible for the child's well-being, development and upbringing. We wish the parents to be involved in an equal cooperation - based on trust, understanding and respect.
我们认为父母是孩子世界中最关键的成年人群体，因此对孩子的幸福、发展和成长负有主要责任。我们希望父母能在信任、理解和尊重的基础上平等合作。
All children need to develop in communities and have basic needs for peace of mind - physical needs - as well as social and emotional closeness.
所有的儿童都需要在社群中发展成长，并都有基本的需求：心灵安宁--身体需求--以及社会和情感上的亲密关系。
Adult role to support the view
从成年人的角度如何支持丹麦的儿童观
Our task is to create a stimulating environment with caring staff and security, where communicating and an appreciative approach is the key on an equal access with the child. Based on the child?s own resources.
我们的任务是创造一个启发思考、激发智力的环境，这里有充满关爱和安全感的员工，以孩子为本源，用沟通和欣赏的方式与孩子平等地接触。
The child must meet, curious, interested and caring adults. Adults who can implement and support the child's play.
与孩子相处的成年人，必须是充满好奇心、富有兴趣和有爱心的。成年人在孩子们的游戏中，起到实施和支持的作用。
Awareness that we are role models for the child/children's group
时时意识到，我们是儿童/儿童群体的榜样
That there is a professional approach in the manner in which the pedagogical usually organized for the benefit of the current children's group.
儿童群体受益为目标，教育通常是通过专业方法来组织、设定和实现的。
Where commitment and interest in socializing with kids and the selected activity.
在与孩子的社交中以及选择的活动中，成年人需要是负责的而且充满兴趣的。
Focus on the planning of how children with special needs may be included in the activities and daily life.
重点关注具有特殊需求的儿童如何被纳入活动和日常生活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