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 中年危机_安徒生幼师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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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 中年危机

发布:2019/2/13 21:59:24  来源: 安徒生教师奖www.and822.com  浏览:

摘要: 经过16天的长途跋涉,我又一次站在了兰州黄河大桥上。扶着沾满了泥水的自行车,看着脚下赤金色的黄河水滚滚东去,望着那形状千年不变,但颜色已经从几十年前的赭红色变成浅绿色的皋兰山,心中升起亲切感。



       经过16天的长途跋涉,我又一次站在了兰州黄河大桥上。
  扶着沾满了泥水的自行车,看着脚下赤金色的黄河水滚滚东去,望着那形状千年不变,但颜色已经从几十年前的赭红色变成浅绿色的皋兰山,心中升起亲切感。
  家人团聚的那种淡淡喜悦还没有分享完毕,一场“疾风骤雨”就不期而至了。
  第三天,弟弟突发情况,做出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如跑到大街上,看见长相有特点的人就质问别人是不是小偷,富态的就怀疑人家是个贪官,拿个木棍去敲打并大声训斥那些在路口见行人不礼让的汽车。他还把家里好一些的东西都拿出去送人。坐出租车,一位司机抱怨说钱不好挣,他就把钱包里的几千块钱给了司机。
  送人东西,敲打不礼让的汽车,是我亲眼所见。给出租司机几千块钱,则是我哭丧着脸听他喜滋滋叙述的…
  天降霹雳,泪眼婆娑,顿觉天地间一片茫然。
  我手足无措了。同亲友商量后,叫来了一辆120把他送进了兰州第三人民医院。
  医生说他得了躁狂症,并解释说这是精神病的一种,另一种叫抑郁。
  听完医生的话语,我心里突然又紧张了一下子。
  幸好我那点人到中年的郁闷已经在千里骑行中随风飘散了。
    花了好几天时间安顿好弟弟后,我心情沉重地带着高龄的母亲回到了北京。
  兰州三院医生的医术很好,三个月后,弟弟病愈出院了。彷佛一场噩梦,醒来后,他又开始阳光四射了。
    他来到了北京,我担心他无所事事,旧病再犯。于是,就鼓动他出去打工。
  在昌平一家名字叫“很久以前”的烤串店里,他当上了跑堂。下午四点上班,晚上十二点以后下班,他干的是不亦乐乎,我们的生活里,又有了一首《欢乐颂》。
  母亲的心情也逐渐地好了起来。我每天下午陪她在吉利大学校园里走走,她居然走上了瘾,有时候一走就是一两个小时,我还开玩笑鼓励她说:老太太,你真厉害,你是这所大学里最勤奋的学生啊!
  母亲一经鼓励,便一发不可收拾,走得更远了。不懂老年人保健科学的我,终于让母亲和我们都吃尽了苦头,她走的路太多,导致了膝关节磨损。后来,连上厕所都需要我和弟弟搀扶着。没想到,乐极生悲来的这么突然!
  俗话说,73,84,阎王不请自来到。
  那年,母亲84岁。
     在昌平一家广告一流,服务态度良好,而医技无法评说的医院里,母亲住了几个月。花尽了我微薄的积蓄后,我们对这家医院失望了。因为异地就医,当时无法报销,于是,在2015年春天里,弟弟把母亲又带回了兰州。听了朋友的建议,在甘肃省人民医院做了一个膝关节置换手术后,母亲的日常生活又可以自理了。
  这是我母亲最后一次来北京。上一次是2012年,过惯了节俭生活的母亲,居然买了两千多元钱的保健品带到北京送给我,让我感动又自责不已。从这堆保健品后面,我看到了老人的孤独,我感受到了原本属于我的孝心,却被那位卖保健品的姑娘替代了。从这个角度,我对那位卖保健品的姑娘却也不怨,甚至感谢她在老人无聊时带来的那一丝精神慰藉呢。
  2014,弟弟生病,母亲腿伤,又得了老年失忆症,其它麻烦也不断找上门来。我呼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一种伸手无助的感觉让人几近崩溃,手蒙泪眼不敢视人。
  那是我人生中最惊心动魄的一年,上有老下有小,工作压力,经济困顿,精神空虚,茫然不知前途何方。在电脑上打这段文字时,也禁不住对往事唏嘘短叹。
  感谢上帝,我终于闯过了这道关,一道所有中年人都要设法度过的难关。
      曾听母亲回忆,在她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曾有过一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在那个普遍受教育程度不高的年代里,她读到了高中毕业。后来,在社会的大变迁中,她们的生活方式发生了重大变化。自从我记事开始,父亲就在甘肃新疆和云贵大山深处修铁路,母亲带着我们姐弟三人在兰州艰难度日,还要打一份临时工来贴补家用,饿肚子是我童年时的深刻记忆。
  我母亲人生最为光辉的是退休后的那段时间,她和我父亲成了改革开放后最早“下海”的一批人,他们做了点小生意,一下子就把家里的经济搞活了。每每说到那个时候,母亲的嘴角都会流露出一丝令人感动的微笑。那几年,我家成了那个位于兰州西固颖川堡铁路大院里的模范家庭。爸爸开了一家小卖部,妈妈在西固区自由市场上有了一个小摊位,姐姐在一家小工厂当上了统计员,姐夫是一家大厂里的技师,小外甥文博聪明可爱,弟弟在国外留学,除了我凭着“牛顿三定律”在河口南铁中混日子外,人人都在奋发向上,都充满了对生活的美好希望。
  如果说我在2014年前后遭遇了一场人人都必须经过的中年危机,母亲则是遭遇了一场社会大变革带来的人生历练。可对母亲来说,生活的面貌似乎就该是这样子的,她似乎从来都没有抱怨过生活的苦。但生活的苦是真实存在的,是需要一些东西来安慰的。后来,她拜了佛,练了F-L-G,又被街坊邻居们拉着信了一种+上帝+。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却不愿意听从街道ZF的号召去阻止她的“信仰”。我知道,“这些可怜的人们”是需要精神上的安慰的。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只要有要饭的敲我家门,善良的母亲除了给一些从我们碗里挤出来的食物外,还总是要送上一句温暖的话语让别人慢走,好像不是打发要饭的,而是送亲友一样。
  后来,我家从西固郊区搬到了城关区。2010年,我从北京开车回兰州,停在小区内的车牌被人卸掉了。车上留下的一个纸条说让我打款100元到一个账号上,并给一个手机发条短信,他就会告诉我到那里取回车牌,并留下了“诚信为本”这几个字。我哭笑不得,要去报案。母亲劝说我:“就给他100块钱吧,如果不是很困难,他也不会这么做的。”
  母亲总能以善良的眼光看待街坊邻居,她身边没有坏人,口里永远没有恨的人,只有感谢,最感谢的就是邓小平先生!
  邓小平先生的改革开放,不仅让大多数人都吃饱了饭,更重要的是让不同出身的人们有了平等发展的机会,也让我父母这样“出身不好”的人们卸下了多年的精神包袱。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在兰州的弟弟那些年真的不容易,工作不顺,离婚了,健康状况不佳。我常年在海外漂流,他则在家照顾重病的父亲,卧床的姐姐,以及身体健康状况日下的母亲。
  因了他巨大的付出,我才有了放飞思想的自由。感恩!
  那些年里,医院成了我熟悉又害怕提及的一个名字。每次回兰州,去医院都成了我的必备功课。生病的奶奶是在我家养老送终的。姐姐得了脑瘤,手术失败,卧床20载。父亲晚年健康状况不佳,经常出入医院。后来,弟弟也被我送到了兰州三院。
  我父亲是一个老实本分言语不多的人。我一度天真地认为,只要我把工作做好了,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可是,在2009年的一天,他突然离世了,我有了“子欲孝而亲不待”的真实感受。
  2011年,姐姐撒手人寰,一朵苦菊花儿谢了,留下了我心中一撇悲哀的目光。

  2015年母亲回兰州后,我出现了一种幻听,几十年前那句熟悉的话语“虎子,咱妈喊你回家吃饭”常常响起在我的脑海里,眼前还漂浮着很久以前我们姐弟三人去桃园公社丰收后的田野里捡拾农民们遗漏了的玉米小麦的欢乐的影子。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在这个大千世界里,我一个人孤独地往前走着,走着,不觉间走到了中年,终于体会出了诗人马致远内心深处那种凄凉的感受。